萧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咳一声,对院子里的厨子们道:“今日爷不会罚你们,也不会打你们,但是从明天开始,你们每个人都要做一样最拿手的菜式,到时候爷会每一个都亲自尝过,哪个做得好了,赏金百两,可是若哪个做得不好了,便罚你们继续坐。”
众人听得这话,一个个都是惊喜不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阎罗般的人物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了自己?
大家忙跪在那里谢过了萧铎,一个个感恩戴德地赶紧回去厨房做自己最拿手菜式去了。
萧铎略一沉吟,又命侍女带来了纸笔,提笔写字。
他写起字来姿势很是好看,运笔如神,挥洒如游龙,不过片刻功夫便写了满满一张。
写完后,他拿到了阿砚面前:“阿砚,看,这些菜,你喜欢哪个?”
他的声音异常轻柔,仿佛三月的春风拂面,他这是怕吓到阿砚。
阿砚抬头看了一眼那菜,却见上面的菜名都是熟悉的,大多是往日她做给他的。
她瞥了他一眼,摇头。
别傻了,这些菜纵然不至于有毒,不过都是她巧妙地利用了相生相克的道理所作出的奇怪搭配,寻常人吃了,纵然不会生病,可是时候一长,逐渐消耗掉精气神,也是有的。现在自己重病,却要吃这些菜吗?
“阿砚,这些都是你往日做的,何小起不是都学会了吗?”萧铎在这件事的思维非常简单直接,既然阿砚喜欢做那些菜,她应该也喜欢吃。
阿砚这下子又想哭了,她喉咙嘶哑得厉害,此时也没法说话,只能指着喉咙,然后嘶嘶呀呀地,拼命地摇头摆手。
萧铎打量着阿砚,挑眉道:“你不喜欢吃这些?”
阿砚猛点头,使劲点头。
“可是你必须吃饭。”萧铎严肃地望着阿砚,撩起袍角挨着她坐下:“你要吃什么?”
阿砚现在是真得没胃口,低头想了半响,最后耷拉下脑袋,摇摇头。
一旁的夏侯皎月终于看不下去了,无奈地上前,柔声劝道:“爷,如今姑娘大病初愈,肠胃虚弱,寻常食物怕是不能轻易克化,之前孙大夫开的那个药粥,我看姑娘倒是能吃得下,倒不如请那位大夫再多开几样来?”
实在是这位爷从来没有伤风感冒生病,他也从来不关心别人若是病了该如何照顾,那些大夫橱子们在这位爷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说得不如他意便要拉出去痛打,此时哪个敢说这些呢。
萧铎沉吟片刻,又摸了摸阿砚越发瘦下来的小脸,终于点头应了。
这一日,厨房送过来的是桑叶枇杷粥。
阿砚看了桑叶枇杷粥,一下子想起何小起来。
何小起,自从那一日韩大白出事后,她就不曾见过,包括今日这些跪在外面的厨子,这些人中并没有何小起的。
何小起怎么样了?
阿砚咬了下唇,小心地看向夏侯皎月。
夏侯皎月轻笑了下:“姑娘,你看看这个喜欢吗?这可是特特为你做的桑叶枇杷粥,那厨子说了,这个粥能清热生津,肃肺止咳,还健胃消食呢。”
阿砚听得这话,心间一热,喉头那里都有些发颤。
这些话是当初何小起病了,自己特意给他熬了那粥,命厨娘捎过去的话啊。现在何小起这么说,那么这粥必然是何小起做的了。
看来何小起倒是安然无恙的。
萧铎见她只盯着那粥瞧,凑过去坐在她身边,刻意放柔了声音问道:“这个想吃吗?”
阿砚抬头瞥了他一眼,点头:“嗯。”
声音依旧嘶哑,几乎像是砂砾相摩擦时的声音,不过这已经让萧铎如获至宝了。
当下他亲自端起那碗粥来喂阿砚。
阿砚抬头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喂自己喝粥的萧铎。
他有着鬼斧神工一般俊美绝伦的容颜,这几日的劳累焦躁并没有折损他半分颜色,反而使得那张俊美脸庞越发的立体了。斜飞入鬓的长眉魅惑却不失英挺,狭长的眼眸往日里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散发出冷冽深沉的气息,不过此时却满溢着软软的温柔,就好像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包裹上了锦帛。
此时他正握着一个精致的银勺,舀了稀粥来喂自己。
他握着银勺的姿势有些奇怪,看上去用力而认真,和寻常人并不相同。
阿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很快便明白了,其实他这是一个握剑的姿势。
他虽然看似放纵不羁,可是应该是颇练过剑法的,武功也相当了得,反而是这用勺子喂人,却从未干过,是以才会把个勺子握成这般模样。
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阿砚不免想着,要说起来,他实在是世间少有的幸运之人,生来俊美无俦,身份尊贵,又有一个纵容着他的皇帝父亲,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也怪不得,长出这么一个乖戾狂妄的性子来。
这若是一般人,生成这样,说不得哪日就栽坑里了,可是这位爷,却是能够顺风顺水地登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