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把命都豁出去了,严刑拷问硬是把羊昌的罪坐实了。我和周景就这么真把大树撼倒了。我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后事都跟家里交代好了,谁想梁冀连我一根手指都没动,倒是周景受了些挤对。现在想来,梁冀是一门心思要干改朝换代的营生,哪会拿他的金碗跟我这破罐子碰呢!
“但倒了一个羊昌又有什么用呢?流民还是死了大半,老百姓的苦哪儿有个完呀!过了几年梁冀也完了,梁氏一族斩尽杀绝,接着又轮到徐璜、左悺、单超、具瑗、唐横五个阉人当权了。我总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做了别人争权斗势的棋子,寒心呐!可是寒心也得继续干下去,为了让百姓不再死得更多,为了大汉国祚长远,这就是所谓的道义吧!
“为了道义招贤纳士被那些清高隐士嘲讽,为了道义被同僚骂作刻薄严酷,为了道义眼睁睁看着阉贼害死自己将将十岁的儿子……我真是老了,再不甘心也不行了,再闯过这一关就告老回家吧!但愿我不会冻死在开春的前夜!说实在的,孟德应该会比我那三个徒弟有出息。许攸虽有才华但始终不能免俗,气质心胸差得远,总干些趋炎附势的行径;楼圭是个绝顶聪明的,但他桀骜不驯、锋芒太露又好自比他人,难免不会招惹祸事;王儁是好样的,有才有德有礼有节,早生一百年定是一代贤臣,可惜他生不逢时,偏偏落草到当今这污秽之世,明珠投暗还能有什么作为呢!可悲的可悲,可叹的可叹,可惜的可惜……蔡伯喈所言不虚,如今这世道也许只有随机应变能改弦更张的人才能站住脚,孟德就有这样的性子。
“上一辈子的恩怨就顺风去吧!平心而论曹嵩也算不上十恶不赦之人,只是少些正气和骨气罢了!比起段颎、樊陵、许相之流已是不错的了。这个滑得溜手的人想必也不会一头栽到王甫这条臭河里,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
“桥公……桥公!”蔡邕呼唤道。
“哦?”桥玄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伯喈?”
“在下先告退了。”
“怎么?还有事要办吗?”
“是,”蔡邕恭敬地说,“今天是李常侍告老还乡的日子,往日里承蒙他的指教,论情论理都应该去道个别。”
“李巡告老了?”桥玄不知道此事。
“其实我也是刚刚听说的,另外还有丁肃、郭耽、赵祐等几个老寺人这次也一并准了还乡。”
“可惜了。”桥玄似乎有些不舍,“这几位都是忠厚谨慎的老宦官,从来不多说多问。如今一个个都走了,后继的人除了吕强之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张让、赵忠等辈奸猾甚于曹节,狠毒不亚于王甫啊……既然你去饯行,也替我向李巡带个好吧!”
“是。”蔡邕毕恭毕敬又施一礼。
“你快去吧,我们再坐一会儿也回去了。”桥玄回头看了看弟子们,“你们俩去送送蔡大人。”
曹操也起身想去相送,却听桥玄道:“孟德且落座,老夫还有话对你讲。”
眼望着他们三人走出去老远,桥玄突然面无表情地问道:“孟德,你不感到害怕吗?”
“唔!?”这已经是曹操在同一天里第二次听到有人这么问他了,“大人指的什么?”
“你一点儿都不知道?”桥玄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说:“是呀,令尊与你几位叔父都是精明之人,怎么会提这些事扰乱你的作为呢?不过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也好,能防患于未然。刚才我和伯喈谈了那么多,你也该听明白一些了吧!对于你我不想隐藏什么,其实我们在想办法扳倒王甫。”
曹操虽然早就体会到这一点了,当初救何颙出洛阳,他就意识到桥玄绝不会仅仅出于怜悯。但听老人家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有些惊心:“果真是这样呀!扳倒王甫……这老阉人确实该死,可又要牵扯半个朝廷了,只怕父亲也要……”
“你想左了,你爹……也可以算是我们这一边的。”
曹操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惊诧,转而又是狂喜:父亲并不像世人所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有自己的准则。可叹我与父亲相隔咫尺却不能知其所思所想。
“你先别高兴。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王甫不死你曹家就有危险,全族的荣辱都牵连在其中。”
“此话怎讲?”曹操诧异,这话和早上崔钧讲的简直如出一辙。
“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桥玄捋了一下胡子,“当初王甫掀出勃海王刘悝谋逆一案时令尊就和王甫彻底决裂了。先帝临终时王甫曾收受刘悝的钱财帮他恢复了王位,或许也有试探圣心、窥觊帝位的行径,那就无人知晓了。可事后为了干涉政事,王甫、曹节又舍了勃海王,跟窦武、刘倏一起另立了未成年的当今圣上,更发动宫变除掉了窦家。这件事……恐怕你爹也跟着插了一腿!”
曹操咽了一口唾沫。
“你别紧张!”桥玄接着说,“当今圣上即位已久,这些是非再提起也没什么意义了……说句公道话,刘悝贿赂阉人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依着你爹的意思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王甫这人用心太毒,他怕日后刘悝通过深知内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