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韵来接到袁晴遥的电话时,还以为遥遥等急了, 催她快点过去照相,没想到竟听见染着哭腔的嗓音:“韵来……我……我被花盆砸了……差点……我的腿流血了……好多血……你快点来好不好?”
断断续续又语无伦次。
那一瞬, 何韵来吓得魂都快没了。
她正好和荣耀待在一起,两人飞奔向教学楼,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某处。
她莽撞地冲破人群, 荣耀背起袁晴遥, 她推着林柏楠,四人风风火火地往校医室飞去……
然后,又来到了就近的医院。
此时,袁晴遥正在诊疗室内清理伤口。
急诊室的医生说了和校医大差不差的话:较深的那处割伤需要缝针,万幸, 没伤及动脉, 手术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在门诊完成即可, 局部麻醉,清创和缝线时不会痛……
又说了两句便把门关上了。
见多了各种意外事故的医生在嘱咐这些的时候语气平平,并不太当回事儿, 何韵来听着却宛如钝刀在她的心头一下一下地割, 而她知道,她不是最难受的人……
林柏楠才是。
想着, 何韵来望向林柏楠——
从学校到医院的一路上,林柏楠一语不发。
此刻,他木然盯着诊疗室白色的门,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色,干巴巴的,好像掉墙灰的白墙。
自始至终,他面无表情。
认识六年了,何韵来没少见过林柏楠“寡淡”的脸。
他在情感方面素来极度吝啬,吝啬到几乎只把喜怒哀乐给了袁晴遥一个人。
而此刻,他越是表面没情绪,何韵来就越看得出他内心的担惊与惧怕。
“那个……遥遥的情况不算太糟,你别太担心了。”何韵来知道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把手搭在了林柏楠的肩头,能安抚一点是一点吧。
按照往常,他早就像掸虫子那样掸开异性的手了,而当下,他什么都听不见也感觉不到——
大脑的防御机制迫使他暂时关闭了全部的视听感受,不然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一闭眼、一不留神,脑中就会不自觉地模拟她被陶瓷花盆砸到头破血流、皮开肉绽,他眼睁睁看她香消陨落,却束手无策的场面……
“咔哒。”
诊室门打开,穿白大褂的医生插着口袋走出来:“处理好了,联系监护人了吗?”
“联系了,她妈妈等会儿就到。”何韵来赶紧迎上前,“医生,我朋友的腿缝了几针?以后不影响走路吧?会不会留疤?有没有什么好的去疤药也一并开处方吧?”
“缝了四针,没伤到神经,不影响。”医生从胸前的口袋掏出笔和便签条,托在手掌写了几个字,撕下那一页递给何韵来,“留不留疤我就不好保证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的人被斧头砍伤也留不下太深的疤痕,有的人青春痘的痘印十几年都淡化不了。我给你写了个药膏,我们医院没卖的,你去药店问问,贵了点但效果不错。”
“钱不是问题!比钻石贵都行!”何韵来胸口堵得慌,医生的话让她的气顺了些。
接着,她逮着医生问了一箩筐的问题:怎么洗澡啊、需不需要忌口啊、几天换一次药啊、睡觉翻身擦到伤口了怎么办啊、走路会不会缝线崩开啊……
半天,想不出其他了,医生的好脾气也快消耗殆尽了,何韵来最后问:“医生,谢谢你啊!我们几个能不能进去看……哎?林柏楠人呢?”
一转头,林柏楠不见了。
荣耀背部贴墙,一条大长腿打弯搭在另一条大长腿之上,用下巴指了指诊室门:“早进去了。”
林柏楠在医生敞开门的几秒后就进了诊疗室。
为保护就诊者的隐私,治疗床前的拉帘紧掩,蓝色不透明的帘子严严实实挡住了袁晴遥,从门口到治疗床区区四米的距离,他觉得竟如此遥远……
“刷拉——”
他拉开帘子一角。
响动引得她递来视线,那张小圆脸挂着和往日一样温和纯真的表情。
甚至,在看到他的一刻,她发自内心展颜一笑。
看到那张无畏无忧的笑脸,他的心脏猛地收紧,比锥心还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她伸出了手:“林柏楠——”
他靠近她,十个指尖依旧麻木着,掌心被冷汗浸透,十三年“驾龄”的老司机,手下竟不住地打滑,好几次推了手推圈可轮椅分毫未前进。
“瞧把你吓的!”她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抬起左腿给他看,“左边的小腿浅浅地划伤了一道,只有芝麻大的一点点疼。右边小腿挂彩严重一些,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我的右小腿好重好重,暂时抬不起来就不给你展示了。”
“……”
“林柏楠?”她怀疑他是不是吓傻了,明明受害者是她,可她主动牵起他的手,反过来让他宽心,“我没事,你看我运气多好!只破了点皮肉而已,又不致命,养几天我就又生龙活虎、活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