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插个簪子,弄得像是吻在了一起似的。
沈君牧红着脸,跟报春说,“她送我一支簪子。”
报春僵硬地笑笑,“嗯。”
他看见了。
梁夏收回手,桃木簪攥在掌心里,眼睛看向沈君牧,“出宫吧。”
梁夏到底还是亲手解开“太君后”这个枷锁,让沈君牧这只青鸟飞出宫。
她双手垂在身侧,同李钱站在宫门口,目送沈君牧上了沈府的马车。
梦里那个一身血衣守在她寝宫门前的少年,梦外带着她的青玉发簪,奔向了自由。
李钱叹息,“您怎么不跟他说明您的心意呢。”
这人要是一走不回来了可怎么办。
梁夏垂眸低头,反手把做工粗糙的桃木簪簪在自己头顶,道:“我已经‘说’的很明显了,但要留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李钱没懂。
“想清楚,他余生要不要同我一起看遍四季的花。”
拉开距离,才能看清楚心,沈家唯有看见沈君牧的态度,才不会排斥他进宫。
马车里,沈君牧被沈琼花盯着,不让他伸手去掀车帘,理由是,“风大,别眯了眼。”
沈君牧抿紧了唇,感觉人坐着车往前走,心却被留在了后面,迟迟没跟上来。
他把冯朱朱往报春怀里一塞,扭身掀开车帘探身朝后看,“我、我看看风有多大。”
沈君牧伸长脖子朝后看,后方宫门口,梁夏宛如一人站在那里,单薄的肩上披着黄昏,身形凄清孤寂。
他把她自己留在了那里。
她一直问他要不要留下,甚至用看花当借口哄骗他留下。
沈君牧本来都打算以太君后的身份留在宫中,可希望他留下的梁夏却亲自送他出了宫门。
因为她信沈家,因为她想让他有未来。
车走远了,看不见了,沈君牧慢慢放下车帘坐回原处。
沈氏见沈君牧眼眶红红的,伸手拍拍他手背。
沈君牧低头,手指抠着衣服,闷声说,“风是挺大的,都眯了眼。”
今日车外,分明无风。
沈氏看沈琼花,心道完了,他最担心的问题出现了,他儿子回来了,但没能全须全尾回来,心丢在宫里头了。
沈琼花假装看不见,只伸手摸摸沈君牧脑袋,“娘带你去吃糕点,今天敞开怀吃。”
对于她儿子来说,没什么是一顿甜糕点解决不了的!
要是一顿甜糕点都解决不了——
……那只能说明问题大发了。
后宫诸君侍出宫后, 节省下来一大笔开销。
梁夏把户部尚书跟兵部尚书叫进宫。
她将言佩儿递上来的折子给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看。
上面写的是朝廷应该负担起将士们体恤金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兵部尚书上前回话,“从先皇二十五年起, 朝廷便以‘战事少有’为由, 不再往外拨钱。”
算起来的话, 朝廷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没给伤病残兵发抚恤金了。
梁夏明知故问, “那这些残兵由谁养着呢?”
兵部尚书回, “由沈将军自己出钱养着。”
李钱诧异, 问出声, “这么多人, 要怎么养?”
“这些年, 沈将军在京郊买了地,分给残兵, 由她们种植。”
沈琼花本身就是个带兵打仗的人,对残兵感同身受, 原本是上马定江山的人, 如今成了要别人养着的废物, 将士们心理多少会出点问题。
与其让她们什么都不做, 不如给她们找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这样将士们觉得自己有劳动的价值,也有动力活下去。
“亡兵的遗孀,沈将军连同我们兵部着人挨家核实, 条件困难的,沈将军便将人接走。”
男人们养蚕织布, 孩子们送进学堂。
因为小孩太多,沈琼花自己掏钱建了座私人学院, 请老师前去教授。老师由沈府每个月单独发月钱,学生们则免去束脩费。
沈君牧长大后,也跟三个姐姐陆陆续续去过学院,教小孩们习武。
沈家从一开始做这事到现在,差不多十八九年了吧,第一批受到照顾的小孩,年长的将近二十五岁,年幼的如今还未出生。
边疆只是没发生大的战事,但来来回回的小摩擦从来就没断过,每年都有不少将士因为守着那条不可被踏过的边疆线而丧命。
她们没了,沈家便接手照料她们的遗孀。
年少者,沈家动用人脉,帮着找份工,让她能养家糊口。
丧妻者,愿改嫁的,沈家送一笔银钱。不愿改嫁的,由沈家照拂。
年老者,沈家还要拨出一部分人去照顾日常起居。
尤其是年纪大的人,动辄生病伤风,每日花费的药钱诊费,零零总总加在一起,长年累月也不是个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