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还活着,自然能够驾驭他们。可是老宁远侯一死,柳梦寒如果没有足够的手段和地位制衡,就会有反噬之忧。——就像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给一个三岁的孩童,不仅不能防身,反而会割伤他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贺宁馨便想明白了柳梦寒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跟宁远侯府搭上关系的原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看来,柳梦寒很明白这一点。能知道取舍,也算是个人物。
另一方面,贺宁馨也知道,宏宣帝要成为真正一言九鼎的帝王,一是要废除军户世袭,收军归政;二就是要对各地的文官,树立新的监察制度。没有制衡,这些人就是下面的土皇帝。有朝一日羽翼丰满,自然会有别的想头。
而谢运让宏宣帝如临大敌,便是他不仅有承安府的财力支持,而且似乎跟外面的倭寇勾结。这种引外敌以达私利的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到底该怎么办?
贺宁馨在脑里急速思索起来。
以前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曾经跟宏宣帝合作,追查过这批银子和死士的下落,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更进一步,她就香消玉陨了。
贺宁馨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宏宣帝的这个隐忧的人。
安郡王不知道贺宁馨在想些什么,只看见她有些心神不属的样子。
当听说单先生已经将三粒绝精药都给宁远侯楚华谨吃了下去,安郡王微微一笑,主动开口道:“先生好手段。”
单先生每一次来,听见的屏风后面的人说话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这一次也没有多想,便拱手道:“谬赞了。还请问阁下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安郡王笑道:“别急,等我们商议商议。”
一个女缇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将单先生带出了屋子。另一个女缇骑跟在后面,出去外面的门前守着。
安郡王便问贺宁馨:“在想什么呢?”
贺宁馨定了定神,试探着问安郡王:“王爷不好奇,那位柳梦寒为何手里有这么多的银子?”
安郡王笑了笑,道:“左不过是老宁远侯留下的。”
贺宁馨点点头,赞同安郡王的话:“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又道:“老宁远侯既然留下了外室和子女,又留下了银子,有没有可能还留下了别的东西?”
安郡王看了贺宁馨一眼,沉吟道:“有这个可能。要不,我们直接使人将柳梦寒抓起来,顺藤摸瓜?”
贺宁馨笑道:“王爷难道不怕打草惊蛇?”
“这得看她后面到底有没有蛇。”
安郡王对于老宁远侯和宏宣帝之间的恩怨,知道得不多。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缇骑的规矩,不能插手宫里的事情。老宁远侯同宏宣帝是翁婿,很多事情,似乎都是宫闺秘闻。
宏宣七年的那个除夕,安郡王只是奉命在外城看守,对宫里的事情知道得不多。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大多数时候就算知道了,也装不知道。——聪明人都是晓得什么时候要精明,什么时候要糊涂。
贺宁馨明知这一点,也不点破,笑着道:“总之我们不能现在对柳梦寒动手。现在动手,只能让柳梦寒一人承担所有的罪名,跟宁远侯府别的人可是搭不上界。”
安郡王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贺宁馨,只是道:“你也得悠着点儿。不看僧面看佛面。”
贺宁馨沉默了半晌,起身对安郡王行了一礼,道:“王爷难道不明白圣上的意思?”
安郡王呵呵笑了两声,道:“天意难测,本王一向愚笨,哪里能明白?”
贺宁馨也笑,对着这个滑不溜手的安郡王无计可施,只好道:“承王爷这个人情,我自当送一份大礼给王爷。”
安郡王摸了摸鼻子,道:“……别送给我,直接送给圣上吧。”像是知道贺宁馨要说什么似的。
贺宁馨仔细端详了安郡王半晌,见他笑得光风霁月,俊美得不似尘世中人,也狡黠得不似尘世中人。
“宁远侯世子和临安乡君跟宁远侯府有脱不开的干系,你能忍心?”安郡王问得是楚谦益和楚谦谦。
贺宁馨打算让楚谦益和楚谦谦除族的事,除了简飞扬,还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闻言飞快地瞥了安郡王一言,道:“他们两个,迟早要离开宁远侯府,我自有安排。”算是第一次跟简飞扬以外的人说了自己的打算。
“那宁远侯府别的人呢?”安郡王突然问道,“你就不为他们着想?”
贺宁馨有种秘密被人看穿的感觉,颇有些恼羞成怒,冲口道:“我为什么要为他们着想?!王爷,咱们就别说废话了,还是让柳梦寒留在宁远侯府的好。到时候才能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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