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会那天之后,林简立即返回到施工现场,和工程监理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工程进度,最终将已经从出现差错的水系调排系统被拨乱反正,全部回填重建。
他这边忙得脚不沾地,沈恪那边也是事物缠身,所以除了每天深夜的偶尔的一通电话,或者一条信息外,他们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机会见面。
再见之时,已经到了春末夏初的时节。
林简陀螺一样在工地上转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欠下的工期全部追满,工程进度步入正轨,他可以正常休假了。
而沈恪那边第二季度的工作也到了收尾阶段,私人时间相较年初的第一季度,自然也多了一些。
于是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沈恪便打来电话说,明天来园区接他回南市,一起度过一个难得的周末时间。
林简本想拒绝,说自己可以开车过去,但想到曾经他那句“我喜欢的人,自然舍不得他跑来见我”,于是又默然作罢,最终说了声“好”。
第二天周六,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林简早晨起床洗漱过后,惯例到园区的健身公园跑步,他来得比较早,又是周六,跻身于园区公寓的其他社畜们此时仍在梦中沉眠。
但跑了两圈后,身后逐渐有一道脚步声赶了上来。
林简本来没在意,但那道脚步声渐行渐近,最终步伐频率与他一致的落在了身侧。
林简下意识转头,就看见方景维身穿一身休闲运动衣,朝他摆了一下戴着护腕的手,笑着打招呼:“早啊。”
林简稍感意外,毕竟晨跑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熟人,他略一点头,应声:“组长,早。”
“跑了几圈了?”方景维微笑着与他攀谈。
“两圈。”林简态度略显淡泊。
“不多。”方景维笑着说,“正好,再陪我多跑几圈。”
没那个闲工夫——
林简在心底回了一句,但基本的职场礼貌,让他将这句话收在了嘴边。
他没多说,只是暗自稍稍加快了脚步。
没想到方景维年逾四十,体力和耐力居然还不错,观察到林简暗中加速后,竟然也调整步伐,跟了上来。
和老年人较劲没意思。
林简无所谓了,闷声自己跑自己的。
整整十圈,四千米,林简跑完之后站在原地活动脚腕手腕,顺便弯腰放松一下小腿肌肉,以免乳酸堆积。
而方景维此时也在他身边停下,等他做完放松整理后,笑着问:“不跑了?”
“嗯。”林简应了一声。
“好。”方景维说,“那一起吃个早饭吗?”
林简慢慢转头,直视着他那双笑眼,隔半秒,淡声拒绝:“不了,您自便吧。”
说完略一点头,往公寓方向走去。
方景维被拒绝也并不在意,依旧笑容儒雅地盯着青年清瘦挺拔的背影,片刻后,随他一同离开。
“林简。”到了公寓楼下,方景维再次开口叫住他。
“……”林简眉心已经有了不太明显的烦躁,但依旧耐着性子转身,问:“还有事?”
方景维站在原地,目光毫不收敛地上下打量他片刻,而后走近两步,笑道,“我感觉……这段时间你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
林简平静道:“您说笑了,我们是职场上下级,同事关系而已,用冷淡这个词来形容,可能不太合适。”
“只是普通的工作交往。”林简补充道。
“是吗?”方景维笑意不减,“但是原来在港城总部,你刚入职的时候,和我的关系似乎要热络一些。”
林简很淡地笑了一下,直言不讳地回答说:“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当您是引路的前辈。”
方景维心中一紧:“那现在呢?”
林简笑意疏离,目光寡淡地平视着他,礼貌中却带着拒人千里的意味:“上级而已,所以相交不必过密。”
从最初的竞标会“临时甩锅”,到那次酒局中强势地扣着他应酬,再到最近一次的工程评估会——
种种事例叠加摆在眼前,让林简眼中原本那个儒雅可亲的前辈形象一落千丈,就像方景维所说的,他本质上也只是个商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而且……
为什么城市公园项目的自然水调蓄系统会在已经施工三分之一的时候才被林简发现?
这个项目设计的第一负责人是方景维,按道理上来讲,他不应该比林简察觉得晚,更不应该在看出端倪后,依旧默不作声,听之任之。
再加上林简那晚与承建方负责人据理力争的时候,方景维所表现出来的含糊其辞的态度,种种迹象表明,只有一种可能。
——他早就知道,但是默许纵容,甚至……他或许根本就是这场打着“节约成本”的旗号,实则偷工减料的主使之一。
但没有证据的事,林简自然不会多说,只是失望翻倍叠加,最终到漠然无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