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去大酒缸打了三两酒,找陈耀堂两个人,胡吹海喝的,陈耀堂又给他许诺了,说怎么着也能把御膳给他弄出来,把他高兴得要命,他是点名了,必须要那个天梯鸭掌,陈耀堂拍着胸脯保障,他高兴,就喝了一个东倒西歪。
他就这么歪歪扭扭地,嘴里哼着老北京俗曲儿:“桃叶儿那尖上尖,柳叶儿那遮满了天……”
顾舜华和苏映红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躲到了胡同暗处,顾舜华裹上了一身黑,苏映红则拿了白床单裹起来,又在嘴上用棒子面浆糊贴上了用红纸做的假舌头。
老大一根舌头,从嘴巴一口气垂到了胸口那里。
昨天才下过雨,地上还是滑的,夜里也不见个月亮,多少年的老胡同了,狭长逼仄地沉浸在黑暗中,便是对面有人过来,也只听人声,看不见人影。
这可真是一个干坏事的好时候!
顾舜华和苏映红悄没声儿地走过去,等到了罗明浩身边,苏映红就靠着墙根,绕到了他前头了。
罗明浩半醉不醒的,眯着个眼,仰着个脖子,扯着嗓子继续唱:“京西蓝靛厂啊,蓝靛厂火器营儿,有一个宋老三,提起那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
这时候,苏映红便突然开口了:“小六儿哥哥,我来找你了,你怎么还不来!”
要知道,罗明浩唱的这俗曲儿叫《探清水河》,这是说一位叫大莲的姑娘,和心上人小六儿哥哥私定终身,结果被父亲痛打,这位大莲姑娘被逼跳河,后来她的小六儿哥哥也跟着跳河的故事。
苏映红这么一嗓子,正好接上茬了。
罗明浩半醉不醉的,听到这个,冷不丁一激灵,啥?大莲姑娘?小六儿哥哥?
苏映红继续喊道:“小六儿哥哥,可怜我被我爸打了一个满身是伤,鹤年堂就在眼跟前,你给我买点金创药啊!再不济,去裁缝店里买针线,给我把这打断的胳膊腿儿给缝上啊!”
罗明浩这下子酒彻底醒了,谁小时候没听过鬼故事啊!
半夜里裁缝被敲门,脑袋身子分家的要针线笸箩,把自个儿身子给密密麻麻缝上了,菜市口的小孩就没有没听说过这故事的!
罗明浩瞪大眼,望着前头,黑灯瞎火的,哪看得清啊,他壮着胆子说:“谁,谁,别在这里跟爷装神弄鬼,爷揍死你!”
苏映红哪里怕他,干脆把两只胳膊往前伸,身体一跳,便往前蹦。
罗明浩隐约见前面一个人影穿着白袍子,就那么一蹦一蹦地往自己这边来,他吓得腿都哆嗦了。
早年间老辈儿人说起来,人是迈腿走,鬼不行,鬼都是蹦着走啊!
他腔调儿已经变了,哆嗦着拼命地往墙上靠。恨不得钻到墙里去:“你,你谁,你什么人,别,别过来——”
苏映红:“我的腿没了,我的胳膊断了,我的刀伤药呢……”
罗明浩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前头,天太黑了,隐约能看到一个红色的什么忽闪忽闪的,随着那“人”一蹦一蹦,那红色就开始抖擞晃悠。
他僵硬地靠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已经吓瘫了。
顾舜华看时候到了,便平举着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手电筒。
手电筒早就做过手脚了,上面蒙了一层红色透明纸,不过这可是好手电筒,才换好的新电池,亮度特别大,哪怕蒙了一层纸,照出来还是亮。
顾舜华“啪”地打开后,手电筒朦胧的红光直接照在苏映红脸上。
于是冷不丁的,罗明浩终于看清楚了前面那晃动着的红色是什么了,竟然是一根大舌头!
大舌头,扑簌扑簌地往自己这边卷!
而就在大舌头后面,是血红血红的一张脸,发着光!
“鬼啊——”
这时候大家伙都要睡踏实了,夜半三更的,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恐惧叫声,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顾舜华当然不能只是吓唬,把这家伙吓个半死后,苏映红在前面蹦,顾舜华从后面抽冷子打,她手里拎着火筷子呢,反正冲着你最要紧的地方打,甚至直接往裤子里捅,黑灯瞎火的,火筷子没眼,顾舜华就是憋着坏,想把这罗明浩给捅废了。
小姑娘那么小你就欺负,毁人家一辈子,不把你给废了谁知道以后你还干什么缺德事!
罗明浩惨叫连连,一叠声地喊鬼啊鬼,整个人就跟在油锅里煎着的一样,哆哆嗦嗦叫唤。
苏映红蹦了一番,也受不了了,两手成爪,直接喊道:“索命来了!”
说完扑过去,挥着拳头狠狠地揍,差点把一个罗明浩给揍成肉泥。
等打差不多了,听到有动静,两个人也怕被发现,赶紧顺着墙根趁黑开溜了。
一口气溜出街面,摘下来那行头,苏映红拿回去家里烧了,顾舜华也匆忙赶回去。
这时候肯定没公交车了,好在也不是太远,顺着骡马市大街一溜儿往前小跑,过去珠市口一拐就是大栅栏了。
顾舜华回到家,家里任竞年正准备戴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