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然看着眼前场景,心里有几分不真实。
宽敞的幽笼被用一个个没有门的隔间分格,每一个隔间摆放着一尊用以栖身的陶瓷器皿,四百多名幽鬼在此聚居。
没有混乱与疯狂,没有光怪陆离的冥地交融,也没有蛊惑人心的幽冥蛊惑。
此处的秩序与安谧,超出他脑子里最好的预计。
西岭将这一群幽鬼安置驯服得很好。
释嗔师弟提笔纸上,请求对幽鬼们讲佛。
更让释然没想到的是,吴奇竟然同意了这一请求。
一个敢做,一个就敢答应。
这里有一个问题。
释嗔修闭口禅,却是不能开口。
不过他有别的办法,用金身佛宝代为讲述佛理佛法。
此时就是如此。
释嗔站在幽笼中间区域,一尊巨大金身佛影悬于头顶。
金身螺发上形,着宝佛衣,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左手持一件看不清形态的佛宝,右手结三界印,微微阖上的双眸,显得这一尊灵山金身更加柔和。
其声若钟:“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游化诸国,至广严城,住乐音树下,与大苾刍众八千人俱,菩萨摩诃萨三万六千,及国王、大臣、婆罗门、居士、天龙八部……”
释嗔只是双手合十,目光虔诚。
头顶,灵山金身从容讲佛。
释然心里有几分古怪。
别看这位师弟秀气瘦弱,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僧院武僧,由于天赐神力,释嗔斗法时的凶悍与刚猛,与其文静沉默的外在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武僧在外,一般是佛力清除幽鬼。
释嗔却使徒沿用古法,以诉诸佛理,想要归化幽鬼。
回头想想,外界怕是根本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几百头规规矩矩的幽鬼,安安静静听讲佛,不吵不闹不蛊惑,愿者便可皈依佛门。
释然看向旁边,净枼正凝望着释嗔。
他总觉得这比丘尼有几分古怪。
明明年纪很小,但总是心事重重,而且一直盯着释嗔师弟,却从未和释嗔师弟主动说过一次话。
释然问她:“净枼法师不如也去讲佛试试?贫僧记得,普贤寺尊奉普贤菩萨,以行为宗。佛法践行,不妨一试?”
净枼道:“贫尼佛法修行尚浅,却是有心无力,释嗔师兄佛法精深,的确让人大开眼界。”
她轻声说:“此前师门从未说过,幽鬼原也是可以信佛、念佛、成佛……释嗔师兄此举开辟先例,真是功德无量。”
释然无言以对。
目前已有十二名幽鬼跟随释嗔,它们身上甚至佛光隐隐,这是得灵山佛力加持的表现。说明这十二幽鬼,如今已得灵山金身认可,为货真价实的佛修。
净枼这话的确没说错。
三教对幽鬼的态度一直都是驱逐剿杀。
文僧们也曾探讨,是否能劝服幽鬼,将其皈依佛门,但历代高僧乃至菩萨转世实践后,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是做不到的事。
释然虽然粗豪,但一点不笨。
他深知,释嗔固然有自己的天赋使然,但也离不开幽笼这一前所未有的幽鬼培训场所,一个具有稳定秩序的环境,对幽鬼来说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
但不论是什么条件,事实便是事实。
毋庸置疑。
如此壮举,必将名载史册!
“复次,曼殊室利,彼世尊药师琉璃光如来行菩萨道时,所发大愿,及彼佛土功德庄严,我若一劫,若一劫余,说不能尽。”
释嗔头顶金身依旧在颂念佛理。
忽然,幽鬼里传来一个声音。
“佛法所求为何?”
释然顺着声音望去。
发声者位于东侧,来自一尊青釉褐彩诗文壶,其表面题有诗句。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
诗文壶里显出一个人,此人头生一对小弯角,小眼阔鼻,长得不怎么讨喜。
然而释然却不敢小看。
这位却是幽笼唯二的玄幽之一,诸多幽鬼里排序第二,被以贰为名。
释嗔金身答曰:“无上正等正觉。”
贰笑了一声:“据我所知,儒释道三家。儒家讲自强,佛家讲自证,道家讲自然。”
“三教各有说法,但大体而言,儒家以人谋事,讲的是人道。”
“佛家言辞多称灵山,修佛至极便可渡往灵山,位列金身,却难以法身折返,唯有转世之说。无法公诸于世,让世人去证明,唯有自证。”
“法师所想,无非是让我们这些来自幽冥的罪孽深重者,能皈依佛门,修习佛法,有朝一日渡往灵山。”
“如此一来便可减少业报,遏制幽鬼制造祸端,甚至还能变为灵山护法。”
“对否?”
金身道:“常遇善友,永断魔罥,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