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一遭拔除,香炉妖怪也变得老实下来,它蹲在地上,等待被发落。
吴奇冷冷道:“大胆香炉妖,还不显形。”
香炉当即化作一灰发男子。
男子上身无衣,裸露皮肤呈古铜色,褐色蔽膝包裹腰腹至膝盖,光腿赤脚,犹如一山林野人。
“你不用吓我,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香炉妖看了看吴奇,挠了挠头:“我本在庙里,得男女香烛而化妖。一直都在灵显王庙中修行,未敢懈怠,也从未害人。”
吴奇不语。
香炉妖自顾自说着:“世人都说妖魅无情,鬼怪无义,可偏偏我修行之路就困于情字。”
“我为尘世一浊妖,她为天上神仙女,我知自己是痴心妄想,不可能有结果,也不会有回应。”
香炉妖坐在门槛上,目光忧郁,他半片身体被夕阳染成橘红,另一半躯壳却落于庙中黑影下。
“可世事就是如此无从捉摸,难以违背……我还是不可抑止地陷入了这一段可笑的妄想。”
他扭过头:“道长,你有经历过挚爱被人侮辱么?”
吴奇手摁剑柄。
“道长,你让我说完,说完再砍我,我必须说完这些事,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香炉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他捡起地上半支线香,含在嘴里,香头慢慢燃起红光,飘出袅袅香烟。
香炉妖呼出一口白气:“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和那些女香客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人和妖都没有什么不同。”
“有个女香客说,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哪怕喜欢对方,只要不告诉他,感情就永远不会消失。”
“对百年一生的人来说,那是缅怀。对我这样寂寞孤独的妖来讲,这是折磨。”
他吸得线香泛红,微微卷曲:“我想过离开这里,忘记一切重新开始,但我又无处可去。”
“我生于这里,聆听男女的许愿,闻香识人,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间庙里。”
“曾经离开过几天,外面世界很大,好像什么都有,很快我就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来,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
香炉妖笑了一下,看着躺在地上的许叔静等人:“你不用担心。术法已破,他们一会儿就会苏醒,就如梦一场,不会有事。”
吴奇沉默了片刻:“你的意中人,就是灵显王夫人像?”
香炉妖点点头,看向庙宇中间那尊不可侵犯的女神像,眼里都是温柔和爱慕。
“孙笑文亵渎夫人神像,口吐狂言,你无法接受,所以你割了他的头。”
吴奇看了看香炉妖,又看了看纹丝不动的夫人像。
“是的。”
香炉妖笑:“原本我想杀了他,不过我从未害过人,下不了手。于是我就用术法把他脑袋变得形如恶鬼,让他看清自己的模样,对自己心里有点数。”
他没想到的是。
嘴硬的孙笑文非但没有痛哭流涕,反而洋洋得意出来招摇,说自己是天道赐予,鬼神之貌。
吴奇感叹:“世间万物皆有灵,你与夫人像一起,从前隋至今也有百年,日久生情,也属正常。”
一只懵懵懂懂化灵的妖,从有意识开始,就被头顶神女像吸引,到底是依恋还是爱恋已无从分辨。
香炉妖张嘴,将完全燃尽的线香吞入腹中。
“道长是怎么发现我真身的?”
他看向吴奇:“其他人都没有看出任何端倪,现在想来,道长应该是一踏入冥地就发现了。”
“两尊神像。”
吴奇言简意赅。
灵显王庙被割头,既是对吴奇的警告和威胁,也是香炉妖心里嫉妒求不得的内在表现。
然而灵显王被割头,夫人却在笑。
这诡异一幕当时就让吴奇怀疑。
孙笑文就是对夫人像口花花,又动手动脚,才遭梦中割头。
吴奇投石问路,剑斩夫人像。
果然引得香炉妖勃然大怒,斗法激化。
驱之不散的雾霭,不断升温发红的地面,困兽般的牢笼,古铜鬼手,结合灵显王庙里可能存在的各种物件……
吴奇猜测,这冥地是香炉所化的咫尺地,背后幽鬼本体可能就是某一尊香炉。
他斩碎两尊神像,后续证实了他的推断。
两尊神像其实是插在香炉中的两支线香。
脚下灰泥则是燃尽的香灰。
那古铜高墙即是香炉内壁。
布满缺口的天空是镂空香炉盖。
吴奇悟道幽冥,当即以法剑反攻。
九十年修为在《黄道锻体术》下展现出超出他自己想象的威能,一剑斩伤香炉妖,快速破开炉中冥地。
他乘胜追击,重阳加持下斩伤香炉妖阴魂,也让幽感应危险后剥离出来。
吴奇看了一眼含象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