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瞒个彻底,于是便对齐纨道:
“今日将军有些疲惫,我们就早点歇息,你们也各自休息吧,不必再跟前伺候。”
这种事儿倒是常有的,当下齐纨答应了下去。
待齐纨走后,阿烟便关上门窗,随意拨弄了下琴弦。这个琴应该是知军大人给特意准备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琴,如今不过胡乱拨弄一番罢了。
拨弄一番后,她看到了一旁的床榻,坐上去,只觉得咯吱有声,原来这床榻应该是多年的物事了,如今已经有些陈旧。
她心中一动,想着要做戏就做个全套吧,干脆跳上了床榻,在上面练起了九禽舞。
就在她这么练着的时候,只听得床榻咯吱咯吱,动个不听。
外间的侍女们自然隐隐听到了这声响,不免脸红耳跳。
将军和夫人一向恩爱,她们都是知道的,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有时候听到声响,还是会脸红。
萧正峰穿上了一身紧身黑衣,悄然无声地出了这宅院,又一路飞纵,直奔城外而去。就在城外,早已经有人为他备下快马一匹。对方乃是心腹,对他忠心耿耿的,此时只是送马,也并不多问。
萧正峰骑上快马,星夜之下策马疾奔,只驱大昭边境阿依古部落。
此时此刻,他不免想起是十四年前,他初到锦江城,彼时功不成名不就,一腔热血,只想着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如今人到壮年,大志已成,同样的他却依旧奔驰在这星夜之下,只为了一个不知出处的流言蜚语。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阿依古部落,在那里纳达尔早已等着他了。
两个人也是多年挚友了,当下彼此看了一眼,便心领神会,纳达尔带着他直接前往部落中长老的房间。
萧正峰路过那些帐篷和小屋的时候,不免再次多看了一眼。
那是他幼时所熟悉的。
一时来到了长老那个古老而陈旧的帐篷,他低头走进去,却见里面的桐油灯点着,一旁有个略显臃肿的中年妇人正伺候在长老身旁,将古老的羊皮被盖在长老身上。
萧正峰走上前,拜见了长老。
此时的长老比起十四年前他见到的那一次更显垂老,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就那么耷拉着,脸上的肌肤皱得一层层地挤在那里,犹如风干的树皮一般,牙应该是全都掉光了,头发也稀拉拉地一点白。
长老此时应该是勉力撑着的,听到了动静,勉强撑开了眼皮,瞅了他一眼。
萧正峰半跪在他的榻前,沉声道:“听纳达尔兄弟说,长老有话要对萧某讲?”
长老抬起手,动了动,于是纳达尔便低头退出去了。
长老又动了动嘴,嘶哑地道:“林姑,你也出去吧。”
他这么一说,萧正峰不免抬眸看了一眼,却见那个乍看上去年纪足有四十岁的臃肿妇人,确实有些眼熟,正是十几年前他见过的那个林姑,纳达尔的妹妹。
一时不免涌起感慨,两次前来阿依古部落,不过十几年功夫,娇俏调皮笑语嫣然的姑娘家,转眼已经生了白发芳华逝去。塞外风沙大,西越部落的人生活粗糙,难免人就老得快。
林姑想来也是记起了萧正峰,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
不过也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然后就点了下头,径自走出去了。
或许她在看这么一眼的时候,依稀记起了曾经心底的那点情动,也许她也只是随意地看那么一眼,什么都没想。
待到林姑出去后,长老才费力地拍了拍身边的羊皮毡,示意萧正峰坐下。
萧正峰半坐在那里,恭敬地道:“长老。”
长老这才勉力点了点头,用那仿佛从破败风箱里拉出来的声音道:
“其实十四年前,你来到这里,我见你时,心中早已经有所怀疑,如今听到外间有些流言,我越发不安,想着总该是弄个清楚。”
萧正峰点头,对着这么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此时也不再隐瞒,便坦言道:
“萧某幼时双眸为蓝色,及到六岁之后,竟逐渐成为大昭常见的黑色。只是——”
他略一停顿,想着该如何说出接下来的话。
谁知道长老那原本无精打采的昏花老眼却突然一亮,问道:
“是不是当心绪动荡时,可能会转为蓝色?”
这倒是一个委婉的说法,萧正峰点头承认:“是。”
长老见他承认,又端详了他好半响后,忽然双唇抖动起来,看起来十分激动。他老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这么一激动,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萧正峰忙上前帮着他捶背,并将两手搭在他手上命脉,轻轻用内力帮着他缓解。
长老渐渐平静下来:“我听说你还会九禽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