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晨时分,天气异常清凉,还有些未散的白雾,笼罩着不远处的城门。端王殿下的人马就从那边醒来,一行人着便衣、配宝剑。在衣袍和剑鞘相碰撞的清脆声响中,马速迅疾,楚弥月说话的功夫,那些人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薄雾渐开,阳光从云曦间穿出,明亮的金色浮动在最前方的那个人身上。
楚清露的眼睛正好和一双熟悉的凤眼对上,她并没有移开,一眨不眨地盯着。
傅青爵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睑。马队到众人前,他踩着脚蹬下马,将紧握的马鞭甩给随行,向这边的人走了过来。
楚家人都有些紧张,就算大家不是达官显贵出身,这些人到了面前,纷纷下马,却紧紧地拉着自己的马,以最前方的端王殿下为首。自始至终,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却仍有着冷冽杀伐起扑面而来。
楚曦勉强地扶着妻子的手,强装镇定。实在是对方气势太盛,他驾驭不了。
傅青爵走向楚曦,余光却若有若无地瞟过似突然放松下来的楚清露。
他束着银冠,身着群青色交领窄袖春袍,领口镶着金色宽边,围着白玉腰带,束得极紧,衬得他腰肢纤细,整个人干练十分。因早雾的缘故,他的鬓角沾着湿气,睫毛也凝着露珠,浓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波,只看得黑压压一片。
楚清露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也许是太直接,傅青爵有些不适应,眸光顿了一下,便彻底移开,放到了楚家大人那里。
楚清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看着傅青爵的目光都不想移开了:她很喜欢傅青爵这个习惯,再不开心,他自己闷起来想一会儿,再出现时,几乎就不会再带着之前的情绪。他不会将心事外放,到处乱发泄。
“……”楚弥月觉得自己像个路人甲。端王殿下和堂妹的互动幅度极为小,大人们注意不到,但她就站在楚清露旁边,当然看得一清二楚。
“……”倚马而立的许翼飞抬头望天,专注地数着天上有几片云,他不想看表哥和楚家小姑娘的眉来眼去。
“伯父,伯母,”傅青爵显示了自己区别对待的态度:他跟楚曦夫妻和气问好,眼光掠过永平侯府的人时,就冷冷地等着对方向他行礼。
“端王殿下这是?”楚曦好奇问,他对傅青爵的印象,仍留在刚到京、这位少年殿下变脸极快的那天。虽然妻子说端王是个好孩子,楚曦却仍持保留意见。
以他混迹民间、纨绔草野的犀利眼光看,傅青爵是个表里不一、很难说话的人物。
“我一直不曾忘记在义亭县时,伯父一家对我的救命之恩。因回到盛京后事务繁忙,一直没时间登门拜访,实在抱歉。伯父一家今天离京,我便是再忙,也定要来送一送。”傅青爵一本正经道。
“哦哦哦。”楚曦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这么凶悍的一骑人马出现,他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法呢,只是送行就好。
傅青爵表达心意的方式,极为庸俗,又大毛笔。他手一挥,跟随他的下属,就把一个个箱子抬下来,送到楚曦夫妻的马车面前。他将单子交给楚曦,楚曦随手交给妻子,听到韩氏吸气声。楚曦忍着没有回头问的冲动,摆着笑脸跟端王寒暄。他心里却百爪挠墙,好想回头问韩氏:傅青爵到底送了些什么啊?让你这个有钱人都惊讶得不行。
韩氏连声道,“殿下,我们不能收这样贵重的礼物。”
傅青爵眼睛眨也不眨,淡声,“我的一条命,绝不止这些。”
这下没人敢反对了:总不能说“你的命不值钱”吧?
永平侯府的人心中羡慕,足足十个箱子,倒不是多看中身外物,而是端王殿下给的这份面子,实在太重了,盛京都没人享受得到……说话的功夫,有马车赶到了。
原来端王殿下想得周到,自己送了这么多礼,怕楚家运不走,连马车都备下了。
楚曦想不通傅青爵怎么对自己家这么好,他性格大而化之,想不通,就放到了脑后,高高兴兴地跟端王殿下聊感情。
韩氏倒是有警惕心,觉得傅青爵接二连三地照顾自家,所图非小。她有心提醒丈夫,咳嗽好几声,丈夫都没听到。
楚清露定定地看着傅青爵不动声色地捧她父亲,在她淡然的目光中,少年脸颊依旧雪白,耳根却开始变红,越来越红,最后红得几近滴血,红色开始向脖颈和脸颊蔓延。
楚清露咬着唇,觉得他这么脸厚心黑,却偏偏这么敏感。尚没有回头看她,自己脸红得就快露馅了。
为防止傅青爵当着她父母的面出丑,楚清露移开了目光。
她的心情好到要飞起来:这真是个完美的告别。就算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她心里也记得这个少年郎——他从义亭追到盛京,她的心也为他跳动。
日后嫁给别人了,成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她也会记得傅青爵。这个在她少女时期,最喜欢的人。
楚弥月若有所思,她也不多话点破:人家都要走了,她干嘛要让人不痛快?
她心里有一层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