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满当当地点心,嗯了一声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棋盘上了。
琦兰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至少谢恩的话要说两句吧,但他就这样冷冷的,琦兰也有些尴尬,于是说道:“那奴婢便退下了。”
一旁的季翊动都没有动一下,琦兰撇撇嘴,带着人出去了。
关上门的那一刹,郁差说道:“殿下不喜欢甜食,属下撤下这些糕点吧。”
可是季翊却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坐到了桌前,拿起一块儿奶油松瓤卷酥咬了一小口。
一想到这糕点是楼音送的,郁差心里就不是滋味儿,“殿下……”
季翊自顾自地吃着糕点,明明不喜欢甜食的他吃了一块儿又一块儿,郁差看在眼里,五脏六腑都像是纠缠在了一块儿似的,“殿下,先前南阳侯的事情,丞相已经动怒了,如今您又打这大梁太子的主意,丞相怕是……”
季翊一道眼刀扫来,说道:“你的主子是丞相?”
若换做平日里,郁差定会跪下认错了,可如今大梁的皇帝心思昭然若揭,他实在不想自己的主子去趟这一趟浑水,“这里是大梁,是她的国,却要利用殿下您帮她除去绊脚石,于情于理,都不值啊!”
郁差越想越来气,那日摘月宫的一场戏,分明就是楼音设计好了做给季翊看的。如今大梁皇帝病危,虽朝中有传言皇帝欲另立储君,但到底没有被坐实,这些日子太子做事规规矩矩,楼音也抓不住把柄。她倒好,竟打主意打到别国质子头上来了,利用别人帮她除了这绊脚石,自己倒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这些,连郁差都想得到,季翊能想不到吗?
郁差愤愤地拂袖,看着季翊期望他能悬崖勒马,可他只是坐着安静地食用糕点,末了用丝帕擦干净了嘴角,才缓缓说道:“于理,不值;于情,这又算得了什么?”
“殿……”郁差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憋红了脸转身出去了。
新年的第一天,楼音便被一阵响动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枝枝与款冬姑姑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看见她醒来了,枝枝立马走到床边,蹲下说道:“公主,今日一早,皇上便昏迷不醒,公主去养心殿瞧瞧?”
楼音皱了皱眉头,问道:“容太医可在?”
枝枝点点头,“在呢。”
楼音嗯了一声,起身梳妆,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没有佩戴任何头饰,就这样往养心殿赶去了。
养心殿外,太子与纪贵妃比她还早到,除此之外,还有候在外面的芈嫆,她穿着一身宝蓝色曳地裙,在寒风中显得楚楚可怜。
纪贵妃和太子刚从里面出来,瞧见楼音来了,如今连场面话也懒得说,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反而是芈嫆忍不住回头看了楼音几眼,泛红的眼眶里神色闪闪躲躲,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纪贵妃走了。
楼音进入养心殿时,皇帝正坐着喝药,容太医垂首立在一旁,看见楼音来了率先行了个礼。
“父皇怎么样了?”
“皇上今晨气血不足,一时晕厥,如今已经缓过来了。”
楼音深深地看了容太医一眼,坐到了皇帝身旁,刚想开口,皇帝却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养心殿内,楼音心里打着鼓,手心都出了细汗。
许久,皇帝才开口说道:“阿音,父皇怕是不成了。”
“父皇!”楼音按住他的双手,说道,“你别胡思乱想,容太医都说了您没事儿。”
父女两人此刻心思却是背道而驰,皇帝如今是真以为自己大限快到了,他倒是坦然,笑着说道:“昨晚,朕梦到你母后了,她说她一个人在皇陵很是孤单,希望朕去陪她。”
“父皇别胡说,母后希望父皇健健康康的。”楼音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帝的双眼,“父皇还没看到阿音嫁人呢。”
皇帝笑着看着楼音,伸手去抚摸她的发丝,“阿音要嫁人了,朕也没有好好准备嫁妆,真是愧对你泉下有知的母后。”
他声音低沉而喑哑,伸手在枕边摸了摸,拿出一个锦囊来,塞到楼音手里,“这些日子,朕时常自责,多少年来只知一味的宠着你,却未给你铺上一条光明大道,如今朕老了,后悔却是来不及了,这个你拿着,若是哪一天朕突然走了,它也可护你一世安康。”
楼音拿着锦囊,捏到里面东西的形状,心里立刻有了数,一方面激动着,一方面又觉得愧对皇帝,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皇帝,但皇帝却以为她是在难过,便强撑着体力安慰她,“阿音别难过,朕会好好看着你嫁人。朕这一辈子于你有愧,只希望最后的关头能好好补偿你。”
楼音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哽咽着,一个字儿也吐不出去,皇帝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阿音回去吧,要嫁人的姑娘了,可不能成天到处跑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让芈嫆来养心殿伺候着。”
楼音嗯了一句,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喃喃自语道:“父皇,阿音不会重蹈覆辙,您也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