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眼底透出凌厉骇人的精光。他不死,他如鲠在喉。
寸草不生的大漠之上,一轮弯月当空,漫天风沙之中凄厉嘹亮的狼嚎渐次响起。
顾沣抹了一把脸,摸到一手细沙,今晚的风可真大。他阔步走入主帐,端坐在红木嵌螺繥大扶手椅上的顾尅抬眼,他生的高大魁梧,国字脸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十天前,西突厥陈兵十万在嘉峪关百里外,将整个梁州都惊动了,就像是灶上滚开的粥,沸腾不止。
二月里西突厥势不可挡,闪电般攻下遂宁后,在城内大开杀戒,任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在突厥铁骑下都一视同仁,至今遂宁一些地方的土壤还是血色的。尤其是耿氏的轰然倒塌,下场凄凉,更是让世家豪门兔死狐悲。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顾氏二老爷顾尅带着嫡次子顾沣前往边关坐镇,以防万一。
“父亲!”顾沣拱手。
顾尅略一颔首,将压在镇纸下的信往前一推:“你来看一下。”
顾沣上前,越看面上神色越凝重:“要蒋峥的性命,谈何容易!”
顾尅拿回信,放在烛火上,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将信吞噬殆尽,只留下灰烬,轻轻一吹便碎成黑沫,方道:“事在人为。蒋峥用兵如神,除去他就是断掉蒋氏一条臂膀,蒋氏声势太旺了。”
旺得他们周围几家如履薄冰,生恐哪一天被吞并,蒋氏可不是善男信女,若真是,两个州九个郡的地盘哪来的。
顾沣静默了一瞬,他也是众人有口皆称的骁勇善战,但是和蒋峥一比不得不甘拜下风,无怪乎父亲这样忌惮他:“如何下手?”
“具体事宜,等过几天那边派人来再商量。”顾尅笑了笑:“蒋峥是我们眼中钉,更是他肉中刺,他想杀蒋峥的心只会比我们更迫不及待。毕竟人都弄到手了,还没稀罕够呢,就被蒋峥抢回去了,岂能不恨!”
闻言,顾沣表情就有些怪。顾尅一些事并不瞒他,所以他知道,上元节那场所谓的绑架根本就是父亲和那人联手演的戏,好在不得罪蒋氏、沈氏的情况下合情合理的丢了人。
幼时顾长卿这个姑姑对他极好,而天璇是姑姑唯一的女儿,住在顾家这几年孝顺长辈,对他也尊敬有加,最后却被父亲这么‘送’了人……然而子不言父过。
顾尅却是没错过他的表情,冷下脸斥了一句:“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一个女人就能换来遂宁,别说只是外甥女,哪怕是亲女儿他也舍得,要真是他亲女儿他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只恨蒋氏、杨氏太精明,好不容易联合西突厥灭了耿氏,最后却叫蒋杨两家沾了便宜分走一杯羹。
顾氏虽然依旧得了两座城,可按照私下协议还要在三年内给他10万两银、20万匹绢,花了如此多人力物力,反倒是为别人做嫁衣,顾尅岂能不恨。
顾尅平复了会儿心情,敲着案几沉吟道:“眼下蒋峥离开信都,倒是个机会,若是能把阿璇带回来,既能牵制蒋峥,也能在和他的谈判中占据主动。”可惜五月那次行动损兵折将还无功而返。
顾沣道:“有了五月初那回事,恐怕蒋峥会派更多人保护阿璇。”
顾尅瞥他一眼:“总要试一试,阿深身边的人倒可一用,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所以父亲让小弟随着大堂兄前去拜寿时就存了心思是不是。顾沣只觉得嘴里发苦。
顾沣试图说服父亲改变计划:“一旦露出马脚,小弟凶多吉少。”
“我心里有数!”顾尅恨铁不成钢的瞪一眼次子。这儿子打仗行,就是有时候太过感情用事以至于优柔寡断,心性不如长子果决。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日后不会与长子争权夺利。他有心与长兄一较高下,却不会乐见自己儿子兄弟阋墙。
兄弟阋墙!顾尅慢慢笑起来,两年前埋下的那步棋或许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
在茶楼坐了会,天璇便要下去继续逛,蒋峥自然随她,今天出来本就是为哄她高兴。
许是她生辰的缘故,蒋峥变得特别好说话,平时一些不许她吃的东西,这一会也点头了,甚至在她盯着臭豆腐摊两眼放光时,蒋峥沉默了两秒,然后命人给她买了回来。
臭豆腐有油纸包着,天璇用手帕托着咬了一口,脆中带酥,酥中带软,软中带微辣,微辣中带微甜,怪不得那么多人围着。
正吃得满嘴留香的天璇,发现立在身旁的蒋峥面无表情,不由促狭心起,用竹签挑了一块递到他嘴边,故意放软了声音:“你尝尝,很好吃的!”
她声音又软又甜,含着糖块似的,眼底闪着狡黠,蒋峥哪里拒绝得了,只能张嘴吃了。天璇盯着他,发现他一脸如常,眉毛都不抖一下,不由扫兴。逗人本就如此,对方反应平平也就没意思了。既没意思,天璇便不理他了,自己边走边吃。
吃了几块,天璇觉太咸了,便给了旁人,又用薄荷水漱了漱口,之后含了一块薄荷糖去味。环顾一圈,发现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湘湖畔,一艘又一艘张灯结彩的画舫如同繁